第三十五章 光棍儿生活(一)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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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仍不死心,继续求饶:“小舅,看在俺妈的份上,你就让她跟我回去吧,我保证往后对她好……”
“回不回去是她自己的事,当爹的说了不算,刚才你提到你妈了,当初若不是看在你妈的份上,闺女也到不了你家,如今你妈不在了,这份情面也就没有了……”
“妈的情面是没有了,舅的情面不是还在吗?你永远是我的小舅,我永远是你的外甥……”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了,反正我不能眼看着闺女老在火坑里熬……”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家怎么是火坑呢?”
“话就得这么说,现在的社会,成份不好的人家就是火坑,都怪我们老糊涂了,当初不该逼着闺女往火坑里跳,现在真后悔死了……”
“小舅,当初二妹跟我是她自己愿意的,怎么能说是爹妈逼的呢?”
“你知道什么?要不是我们逼她,她能跟你吗?你也不想想,俺闺女跟你图什么?论财产,你没有钱,论职位,你是庄稼汉,论身份,你家是地主……”
“那她为什么跟了我?”
“问题就在这了,她当年年轻无知,犯糊涂了,现在觉悟了,想跳出火坑不行吗?”
小舅的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天高不想再说什么了:“行,她想跳出火坑,那就让她跳吧。”
天高告辞了,一帮人在小舅门口等着看热闹,天高的表情对看热闹的人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他立即调整了心态,克制住了懊丧情绪,微笑着向人们点头致意。
这次来,天高带了四家舅的礼物,三舅与小舅街南街北对门住着,天高就近去了三舅家,天高对三舅说明了此次的来意,想看看三舅的态度:“三舅,你说我该怎么办?”
“钱栖的离婚主要是爹妈支持,这事就怪你妈一辈子瞎明白,有眼无珠,娘家这么多的侄女,就偏要看中他家的闺女了,事到如今,你叫当舅的怎么说好呢?”
“三舅,你同意离婚吗?”
“当舅的没法说,这边是我的侄女,那边是我的外甥,我能说什么呢?合得来就过,合不来就离……”
天高又去了四舅家,不知怎么搞的,四舅竟知道了财宝的事:“他两口子不是人,心眼子太坏,他家欺负你妈死了,没有了活证人,想独吞小金元宝……”
“四舅,你是怎么知道了这件事?”
“还有不透风的墙吗?反正我知道了,将来打起离婚来,他家明知你成份不好,无论走到哪儿你也不敢提财宝的事,你是肯定要吃哑巴亏的,他家是‘刘备垂手得荆州’了,两口子良心让狗吃了,谁也没法治了……”
“四舅,你说小舅家能好意思吗?他这不是伤天理吗?”
“能,怎么不能?孩子你懂吗?这叫财宝动人心呐……”
四舅母知道天高没吃饭,拿饭给天高吃,天高吃不下,哭了,四舅父母劝他心路宽一点,可别想不开……
天高好累,浑身如同散了架,脑袋如同千金重,真想痛快地睡上一觉,然而他不能,因为离婚的序幕已经拉开,钱家正把他推上离婚的“前线”,一场艰苦的离婚“持久战”就要开始了。
天高仔细分析了钱家的意图,无非是一石二鸟,一是离婚,把闺女从火坑里救出来,还闺女政治上的一个清白——不再是小地主老婆了;二是能得一笔财,那几个小元宝就永远不用还给天高了。
天高怎么办?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坚决不吐口离婚。天高相信,政府决不能拿自己像杨白劳那样,强迫自己签字画押。自己不同意离婚,她就得长期住妈家,她愿意住,就让她住吧……
听说二妹曾找到上圈村干部,想到地里干活挣点工分,因户口早已迁出,因此队上不给她安排活。那是个大集体挣分吃饭的年代,失去了劳动就意味着没有饭吃,为了解决口粮问题,二妹不得不上山耧草到市集上卖,卖了钱买粮吃,她是铁了心要打赢这场离婚“持久战”的。
对此,天高也是舍命陪君子,爱打多久就打多久。天高以一颗平静的心面对光棍的每一天,积蓄生命力于每一刻,准备迎接这离婚大战……
克郎猪一天天瘦了,毛也疵疵了,因为没有钱买细饲料,一个人过日子的刷锅水也没有多少油水,每次喂猪都是清水涮地瓜蔓子糠,猪不爱吃,吃了也不长肉,所以天高把克郎猪推到市集上卖了,只留下两只下蛋的母鸡。本以为留下母鸡能下蛋,卖鸡蛋的钱可以用来支付油灯火盐的开销,后来母鸡也不下蛋了,因为平时米面的麸皮全叫天高掺进面里一起吃了,单指望吃饭时掉的渣渣是喂不饱两个母鸡的,想喂饱鸡就得吃成品粮,那是不合算的,所以鸡也养不起了,也卖了,这下好了,畜类全没了,家里只剩下自己是唯一喘气的生命了,自己伺候自己,轻松多了。
九冬十月末,天气渐冷,天高把一千多斤地瓜垛在炕上,周围圈上了草帘子,再揎满了豆--&网--悠地“体面”地离开了尴尬之地……
他太饿了,把腰带又紧了一扣,还是饿,咋办?到哪儿找点东西吃?有了!——对,到山西坡抠外村的地瓜吃。
天高踏着草上的白霜,举目扫描了周围,双手捂着肚子,佯装要大便的样子,弯着腰走进了地瓜地,这时他忽然想起了“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的古训,他有点害怕了,万一被人逮着咋办?再一想,狗急还跳墙呢,反正饿急了,逮着也不怕,不就是吃个地瓜吗?他再次“侦察”了四周,确保没有可疑的人和动静,放心了,他抠了个大地瓜,先大约摸弄了下泥,再撩起袄襟子擦了擦,边啃皮,边吃瓤,啃皮时,牙缝塞了泥,就往外吐吐,再啃,再吐……红瓤大地瓜挺甜的,可惜是生的,不能狼吞虎咽,也不能细嚼慢咽,他要快嚼快咽,争取在短时间内将这个生地瓜吃完。俗语说:饱了不好吃,饿了甜如蜜。这话不假,天高吃生地瓜确实觉得香甜可口,虽然地瓜的来路有点不太“干净”,但吃了别人的,省了自己的了,也够合算了,不过,当时他压根儿可没这样想。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只要队长安排早晨送饭上山吃,他的早饭就事先定好了——抠地瓜吃,有的时候也换换口味,改抠花生吃……
花生叶上的白霜,反射着早晨的阳光,一闪一闪的,他瞄准了一块花生地,看看周围无人,用脚照准花生墩连踹几脚,然后按老办法——佯装大便,蹲下身来,摘果、剥壳、吃粒……
估计人们快吃完饭了,他往回走了,快到地头了,他用手遮眼打起了远罩,老远看见有的户还没吃完饭,他又回来了,他要选择最佳的时候回去——等人们都吃完饭了,男人们开始抽烟了,这个时候回去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