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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手机端 http://m.biquwu.cc“你是谁？”
从睁眼到问出这个问题，他用了足足一刻钟。一刻钟的时间，他的眼神变化，却穿越了亘古。傅久久被他最初的狠厉吓到了，瘫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语。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身上却感受到刺骨的凉。傅久久还有心思回忆了一下昨日宰割的鱼肉，鱼血溅到她脸上的时候，也是这么凉。
陆远白从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但她知道，他想杀人的时候，就是用这种眼神看的别人。他们还在缥缈海的时候，曾来过外来人，外来人欺负本地的海族，无意中伤了她。陆远白保护她的时候，也是这种眼神。其实她站在他的身后，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睛，但这并不妨碍他肆虐的杀气感染到她。
她相信他是真的失忆了。
然后他的脸上出现她熟悉的疑惑，呆滞……
木讷的陆远白让傅久久的恐惧散去，但受到的打击还残留在心里。傅久久手指抠着地上的湿泥，恍恍惚惚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在空气，烟一样的虚无，“你问的哪个身份……”
陆远白一怔，头一歪，沮丧地垂着，双手环胸，浓烈的眉微蹙，开始认真地思考。刚才的话好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他苦恼的样子让傅久久认识到这个问题的模糊性，“你……”
“那你是谁？”他终于放弃这个问题，抬起头，没想出个所以然的不甘还留在他紧蹙的眉头上。
其实这个问题和上个问题没什么区别的，傅久久心想，然后嘴巴毫无意识地蹦出一样的回答，“哪个身份！？”
死脑筋的小孩继续埋头深思……
傅久久自打了一下嘴巴，然后小心翼翼地爬过去，凑到他身前，“呃，其实这个问题没有那么复杂……你叫陆远白。”
陆远白仍垂着脑袋，鸟窝似的头发松松地垂着，擦过傅久久的脸颊，有些痒。他倏然抬起头，吓得傅久久又跌在地上，漂亮的眉眼皱在一起，“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他指的是傅久久最先回答的话。
傅久久摸摸并不存在的冷汗，“以、以后再告诉你。”
陆远白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贸然告诉他一切只会徒增危险，尤其他们的老底还那么敏感，实在不宜揭开。虽然以陆远白这样二愣子的性格，早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刻揭开了也不一定。但傅久久觉得在现在这样绝望的境况下，还是要给自己留一点希望，于是在脑海深处默默抹杀了这样的可能。
她现在很头疼。
陆远白以前有点傻，但优点是不多话。现在的陆远白不仅傻，还特别喜欢问问题。傅久久体谅他重新认识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安和好奇。于是，除了告诉他“我叫傅久久”，“你以前叫我久久”等一些简单的事情之外，其余一概用“以后再告诉你”作答。
以后再告诉你——这真是万能金句。
傅久久捡到宝似的咧开嘴笑。
这里的时间是静止的，没有流动。傅久久不敢久留，一个时辰的休整后就带着陆远白寻找出路。林子是普通的林子，阵法是否开启也未可知。傅久久站在林子外，犹豫徘徊。
“你要出去吗？”陆远白学着她的样子环顾左右。
“以后……咳咳……”傅久久回神，摸摸鼻子，改口道，“是我们要出去。”
“唔……”陆远白盯着她小巧的鼻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以走直线的。”
“嗯？为什么？”
“因为天地是圆的。”陆远白一本正经地说，呆呆的，却说不出的认真。
傅久久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叉着腰，仰天大笑。
……
林子里什么都没有。傅久久几乎要怀疑这片林子和她们来时的林子不是同一片林子！但不管是不是同一片林子，都无法抹煞它们唯二的相同点——大，而且毫无二致！
在这样的一片树林里徒步搜寻两个人是不可能的。傅久久将她袋子里的东西翻了两遍，也没有找出一个能寻人的神器。冷漠的情绪又爬上来——如果去寻人，他们很可能迷失在这片树林里，或是死在不知道是否还存在的阵法里。
“只有我们遇难了吗？”跟在身后的陆远白突然问道。
傅久久心里咯噔一声，心底的黑暗好似被人剖出来，赤|裸裸地展现在阳光下。她悄悄去瞄陆远白的眼睛，那么干净清澈，因为过度劳累有些发红，湿漉漉的。这双眼睛，真是二愣子的最佳配备！傅久久这么想着。但她绝不会怀疑，如果她回答是，陆远白会在第一时间戳穿她心虚可笑的谎言。
陆远白的直觉就是这么可怕！
傅久久只能老老实实地说还有两个人。说出来的那一刻，心底的黑暗却一扫而空，思路明晰起来——去找他们吧，那么可怜的两个人，巧工还帮过她……
先去傅程骞的家看看，再准备点干粮，重新折回来。简单的计划很快形成。心里想着事，脚步便慢下来。陆远白追上她，和她并肩而行，好奇地看着她莫名翘起的嘴角。
他们走了五天。自从离开那片湖，时间又开始流动，日升月降，浮晨星向北方行进了五次。缥缈海位于天地极南，冬季的时候，浮晨星会来到缥缈海的上空，就像迁徙的候鸟。这也是傅久久认得出的为数不多的一颗星。
五天可以做很多事情。傅久久捡着一些好玩的事，想起来的时候就讲给陆远白听。
讲他们生活的那座岛，岛上的那些人，他们跑过的天南海北，他们找到的埋葬的那些宝藏，他们一起打过的架。傅久久忽略躲在陆远白身后的狼狈事迹，着重描述两人并肩作战的热血画面。陆远白会静静地听，带着听故事的表情。后来傅久久望着夜晚的篝火下陆远白昏昏欲睡的脸，终于认识到：好吧，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睡前故事。
在这个认知之后，傅久久发现陆远白走路的时候会落后她一丈，不疏远，不靠近。陆远白还是那个陆远白，傻乎乎的，有点和善，有点认真，有点固执，但除了他的亲人，谁也不亲近。傅久久恍然之后，才发现她被驱逐出了他的世界。
她开始烦躁，开始焦躁，开始暴躁。
她在压抑自己。
太阳又隐没在林子的那端，月亮升上半空，没有星星。傅久久默然地生火，浑身紧绷得像只凶狠的小兽，连带着空气也被拉紧。陆远白却浑然不觉，一如既往地接过傅久久烤熟的鱼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