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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第九章唇枪舌剑折枝断肠立身中原之地的燕国无论哪一方面都要领先秦与盛。
而燕国皇室自是顶峰中的顶峰,作为皇室的门面之一,年升楼无论建造工艺还是装饰格调均为当世最高的水准。
吴征不懂建筑学,但以木头为架构能搭起五层且面积达到近千平米的大厦,十八根梁柱围成圆形让出中央一大片空地,还能让大厦稳如泰山,光这一点就极为不易。
而这些梁柱又可作为支撑,只需在梁柱与墙面之间架上木板,便能搭建出单独的隔间,精细巧妙。
今日登楼的每一人都可称达官贵人,每位单独的桌椅不仅以檀木制就,红漆为面,桌椅脚处做成外拐的弧形,美观大方,四周则雕刻着锦鲤云纹,巧妙精细,边沿转角处则全都施以打磨弧面,体贴入微。
每张椅子旁都系着一面羊绒软垫,喜坐软面的可自行换上。
当围成环形的窗户被打开一半,不仅空气清爽采光极佳,无论视线从哪里望去,都能俯瞰整座雄伟长安城,一片繁华景象尽收眼底。
张圣杰说完了他的奇谈怪论便回到他的位子上——自然是吴征身边仅有空着的那一处。
酒宴开席,各色宫廷菜色流水价地送了上来。
手举托盘的尽是妙龄少女,各个姿色秀丽,甚至不乏令人惊艳的绝色。
从规格上看,这一场宴会已是最高的国宴级别,连侍女和正在场中如穿花蝴蝶般翩翩起舞者,都是从皇宫中遴选而出的宫女,礼遇甚重。
可是一片莺歌燕语中,刀兵交锋的肃杀之气却越来越浓……皇宫御书房,栾广江依旧披着厚厚的裘衣,一手执笔批阅奏章,一手紧了紧领口。
身边偶尔有宦官宫女前来添茶加墨或是递上送走奏折,俱是轻手轻脚犹如足不沾地,唯恐打扰了聚精会神的圣上。
仅余不时响起咳嗽声的御书房忽然想起不加掩饰的踏步声,不知何人胆子忒大,不仅如此,来人落座后道:本公主近日爱喝雾峰雪芽,换来。
声音细软出自女子之口,她并未刻意高声,只是一如平常,平日里如何,现下也是如何。
燕皇不以为忤,也不受打扰继续批阅奏章,女子也不再做声。
偌大的房里又剩下咳嗽声与茶盖与茶碗轻碰的声响。
两炷香之后栾广江推开奏章起身舒了舒筋骨,抿着茶道:皇妹来了?下坐的丽人一袭宫装,湿润得微冷的早春里依然露出小半莹白的酥胸,丽色逼人。
陛下传召怎敢不来?虽说了怎敢,却不见太多敬畏之心,既未俯首帖耳,连站起行礼都不曾:不知陛下招来臣妾有何吩咐?言语中甚见疏远。
栾广江微微一笑道:有何事皇妹还不知么?今日年升楼宴客,朕还不是担心皇妹一向顽皮惯了又去捣乱,不得不亲自看着你。
哦?陛下怎知臣妾要去捣乱?栾采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淡淡道,怎么看都似心不在焉。
为何不称皇兄?自称臣妾会更亲近些么?咱们兄妹俩许久不见,定要轻疏如此?栾广江话题一转说起了家常。
大宝之上是陛下,皇兄也是陛下。
至于我都嫁人啦,臣妾也没不符礼法。
栾采晴依旧心不在焉,大大的凤目不时眯起,不知在盘算着什么,旋即又道:陛下安心,这一回臣妾会安守本分大局为重,绝不会真正难为吴征。
待秦国使团离去后,臣妾也会来和陛下闹。
该做的,臣妾懂。
妹妹还在为当年的事情介怀?两人各自答非所问,倒像自说自话。
大局为重臣妾不是不懂,臣妾对陛下历来只有敬畏,何来介怀?栾采晴美眸流转突兀笑道:否则当年臣妾为什么要跑出去?栾广江摇头笑道:好吧,那都是朕的不好,给你的金令没忘吧?朕许诺你的东西,终是不会反悔。
哥哥,不是什么东西都能赔偿的,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朝臣一般,给一棒子再给颗甜枣便能开开心心。
栾采晴啜了口茶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臣妾若坐那个位子也会做一样的事情。
所以,陛下等了大宝就只能是陛下,不是皇兄,臣妾叫的没有错。
皇妹能理解朕的苦衷便好。
栾广江唏嘘道:很多非朕本心所愿,不得不为之……哥哥不再是皇兄成了陛下,有些话不该说甚至不该去想。
陛下自当一切为大燕着想,今日惹得陛下动了妇人之仁,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栾采晴掠了掠鬓角的发丝起身道:臣妾许久未曾回宫也想走走,不知……去吧,母后也常念着你!栾广江点了点头。
不烦扰陛下了。
借陛下身边人一用,臣妾担心寻不着道路。
栾采晴福了一福正欲告退,忽又想起一事,从怀中贴肉处取出一面薄薄的令牌呈上道:不说都忘了。
陛下当年许诺臣妾一件事,臣妾今日正欲求一件事。
栾广江接过令牌,心中复杂纷乱,既有记忆中的怀念,也有松快的解脱:奏来。
臣妾想请陛下允诺在吴征随秦国使者离开燕国前不可对他动手,且惩治吴征以维护皇家颜面的事情,只能由臣妾一手来操办。
哦?那是两件事,不是一件。
你要求哪一件。
栾广江抽丝剥茧的功夫,与时刻警醒的细心并未因身体的病痛而失去。
第一件不正是陛下心中所想么?所以,两件其实也就是一件。
栾广江凝视了美妇片刻道:皇妹若愿入朝为官,当能为朕分忧许多。
便依皇妹的意思吧。
臣妾谢过陛下!栾采晴矮身施礼道:吴征的事情还请陛下记在心上,臣妾先行告退。
朕让高无影送你,回头想用哪些人向朕讨要即可。
年升楼里歌舞飘摇宾主尽欢,吴征吃喝都不多,也不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眼下的局面他无能为力,不过仍让他颇为兴奋。
能耳闻目睹霍永宁与庞颂德这样声名在外的大才应付不利局面,才是他的关注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闲谈各地风物一番后,鲁仲文话锋一转道:说起来本官族中本出身凉州武威郡,五代之前方迁居长安城。
本官向有归乡看一看族中故居之意,惜乎公务缠身,始终未能如愿,引为憾事。
吴征眉头微跳,武威郡在凉州之战前被奚半楼放弃,现下还掌控在燕国手中,鲁仲文忽然提起此地含义甚深。
庞颂德向为老饕,今日却早早停了箸,酒也不曾多饮,闻言捋了捋长须接话道:不想鲁大人祖居武威,与下官倒是有缘。
下官曾为武威治中一职,对郡中诸事知之甚详。
倒要请鲁大人放心,我大秦治下武威郡子民安居乐业,此回亦未受战火波及,料想鲁大人祖宅安然无恙。
待来日大人得了空,下官定奏明圣上,愿亲驾车马陪大人故地重游。
一问一答看似不经意,倒让凝神倾听的吴征开了眼界,心中暗道:卧槽,谈个判一开始就高深莫测到这种地步?家长里短的不带丝毫烟火气却又处处都是陷阱,高手交锋果然不同!艺术,语言的艺术!鲁仲文微微一笑道:本官年事已高,常言道叶落归根,告老还乡之后重返武威郡颐养天年亦是人之常情。
不知霍大人与庞大人意下如何?-吴征摸了摸鼻子,好一记当头炮。
鲁仲文不提凉州之争,反倒说起他私人的话题,只是加上他的身份可就敏感已极了。
燕国的侍中大人要到武威郡定居,秦国决不能答应。
可要是此时出口否决,等同于秦国率先亮出了意图,其后被鲁仲文抓住破绽步步紧逼,难免要落了下风。
庞颂德不慌不忙道:鲁大人若是告老还乡,还是那句话,下官愿出迎五十里恭迎鲁大人车驾,鞍前马后送大人入祖屋。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有混赖之嫌,吴征听得一皱眉,他始终心中模拟对答,却混没料到庞颂德答得如此大失水准。
正暗叹鲁仲文只需接话下去,庞颂德轻易便要落在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