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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露出一点失望的表情,落寞的语气却充满了诚挚:“我……不希望你死去。”

这时候琉叶的声音引起了另一位少年的注意,咏笙走了过来,带着好奇和担忧的神色。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有什么可以帮忙……”刚刚说到这里,少年的目光却被琉叶胸前的项坠所吸引,瞬间变得惊讶,而惊讶中还掺杂着些许疑惑:“这……这个……这不是理性的光辉吗?不对……奇怪……琉叶小姐,可不可以将你的项坠借给我看一看……”

第九节 理性的光辉

工具台上的咏笙,不再是那种柔弱的样子,带着眼镜的少年显得严肃无比,自己的端详着少女的项坠,过了很久才抬起头,冲着任平和琉叶摇了摇头:“这的确是理性的光辉,但是……已经不完整了。”

“不完整,这是什么意思?”任平也有些惊讶,他都不知道这个项坠的奥妙。

咏笙将理性的光辉归还给少女,然后慢慢的说:“我从小喜欢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到了现在,在珠宝方面多少也能勉强算是专家了……据我所知,理性的光辉是珠宝匠史莱芬的名作,他喜欢是使用有规律的碎钻镶嵌来辉映中心的主钻,这种风格的作品里,你手中的理性的光辉可以算是代表作了。但是,这个理性的光辉中心的主钻被调换过,镶嵌的部分有过重新加工的痕迹,而且换上去的这一枚并非钻石,而是芯晶。”

说着说着少年有些自豪的笑了起来:“虽然它们两者非常相似,但是专业的珠宝匠仅仅依靠光线的折射就可以清楚的分辨出他们的差别,不过,芯晶的成本比钻石还要高昂,但是作为珠宝的成色却不如钻石,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做这种事情……”

芯晶……听到这里任平的眼睛眨了一下,但是没有露出失态的表情,反而和善的笑了起来,冲着身边的琉叶伸出了手:“哎呀哎呀,想不到我第一次送给你的礼物居然是不完整的,把它给我吧,我找人给你换一颗真正的钻石。”

琉叶却一点都不在意的将项坠戴到了自己的颈上,一脸的不以为然,“费这个力气干什么,反正我也看不出什么区别。”

“琉叶小姐说的是,重新拆卸镶嵌是非常耗费精力的,而且这枚芯晶的处理技巧很好,相信一般人都无法看出其中的差别。”咏笙稍微有些歉意的帮腔。

但是任平的态度却很坚决,“那怎么可以,只有真正的钻石才能够配上你如此美丽的……”突然任平僵住了,因为发现琉叶的脸色变得逐渐难看起来。

正在这时候,商店的外面的门打开了,一位带着厚厚兜帽的旅行者走进了商店,似乎在挑选着衣服,但是因为宽大的斗篷琉叶和任平都无法看清他的面貌和身形,只有咏笙眼睛一亮,迎了上去。

被突发的情况所打断,任平不动声色的耸耸肩膀,表示不再为项坠的事情所坚持,只是匆匆的结账后,带着新买的衣服和琉叶向外走去。

正在琉叶和那个旅行者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琉叶一眼。咦?琉叶惊讶的了一刹,因为在那兜帽的阴影下,看到的是一张非常美丽而秀丽的少女面孔……

琉叶和任平回到下榻之处的时候,唯已经醒了过来,任平笑嘻嘻的拉着男孩一起观赏琉叶买的新衣服,结果被愤怒的少女一顿痛打,嬉闹悠闲的时间过的飞快,转眼之间一个白天就这样消逝了。

然而,麻烦的事情向来追随在平静之后,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小镇上突然陷入了一片喧嚣,沉寂的暮色被通明的灯火所取代,安详的星空回荡起嘈杂的人声。

琉叶警觉的走出房间,看到的街道上跑动着许多手持枪械的人,十几架as也快速的向某一个方向汇集而去,小镇已经将掩盖的伪装撕去,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别担心,看样子这不是冲我们来的。”任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琉叶的身后。“不过我还是很在意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琉叶点了点头,两人下楼的时候去偶然遇到了神色匆匆的茵瑟家长子埃弗,面对任平的询问,埃弗只是歉意的一笑:“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是听说有人抢了两台as准备潜逃。实在抱歉,打搅你们休息了。”

幽暗的天幕之下,两台量产型的as正在奔跑着,但是其中一台的驾驶员显然并不熟练,以至as的脚步显得有些蹒跚,速度也比较缓慢。这明显的拖累了另外一台灵巧的as,因为在他们两个身后,有着无数的追兵,装甲车、磁浮摩托、as如同一道长龙,从镇子里一直延伸出来,直指两名叛逃者。

然而灵巧的as完全没有抛弃同伴独自逃跑的打算,只不过是默默的交流了一些什么,然后端起重型电磁步枪,挡在同伴的身后,显然是打算靠战斗来争取一点时间。又过了一会,笨拙的as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而追兵的前锋也已经进入了射程之内,断后者果断的开枪射击,耀蓝的电磁流呼啸而出,每一击都精准的击中了最靠前的磁浮摩托,追击的散乱队伍遭到迎头痛击,速度极快但防御薄弱的摩托爆炸出足以和群星争辉的火花。

准确的命中疾驰的目标,这中射击技巧充分的说明了断后者的战斗能力,气势汹汹的前锋开始畏缩不前,等待后方的as队列支援。断后者也不恋战,转身就向笨拙的同伴追赶而去,移动的速度的让敌人望尘莫及。

然而几次打击却不能阻挡对方的脚步,追击者汇合以后摆出了扇面的阵形,继续逼近两名叛逃者。断后的as无奈继续回头迎击,但是同时面对多台as的围攻,却左支右绌,只能勉强保持不落败的局面。

暴烈的冲击,能量的激流,交替出死亡的织网。断后的as在驾驶者卓越的技巧面前发挥出了全部的效能,且战且退的掩护者笨拙的同伴。然而个人的勇武却难以无法挽回颓败的局势,扇面的两翼几乎已经完成了包抄,相信一旦最后的出口被堵塞,无论如何也脱逃无路了。

同时,一枚爆炎弹在战场上绽放出耀眼的光华,而爆炸的位置刚好在笨拙的逃亡者身侧,以至于逃亡者当即就被汹涌的冲击波所掀翻,纷飞的弹片还破坏了as腿部的传动结构,让这名逃亡者失去了继续奔跑的能力。

断后者看到这种情况,仍然没有独自逃生的意思,反而越发狂暴起来,面对追击者展开了反冲锋,那种气势如同一骑当千的勇士一样,愤怒的步枪咆哮出绝望的战歌,追击者的阵型被这骤然爆发的斗志撕出了一条烈焰的缺口!

这时候,两翼迂回的追击者却从侧面逼近了不能动弹的那台as,断后者也看到了这个情况,立刻停止了攻击,折身护卫无法移动的同伴。追击队伍恰当的把握住这个机会收缩保卫圈,铁桶一般的将两名逃亡者困了起来,这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唯一拥有战斗能力的逃亡者,仍然执着的冲着逼近的敌人射击,但是辗转的余地已经越来越小。最终,持续了整整一夜的追击终于在一片密集的射击中开始了结尾的奏鸣。上百道残酷的脉冲,蜂拥的冲向包围圈中间的两台as,那是密集的连一只夜枭都无法飞出的毁灭之网!

这时候,断后者扑向了自己倒地的同伴,紧紧用身体保护住对方,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台平凡的量产型as却迸发出了闪耀的救赎之华!那是属于战姬的神圣之光,否定一切攻击存在的心之屏障!

人们还没有时间惊诧这次仅凭自身能力发动观测干涉的奇迹,奇迹的光辉就被轰鸣的爆炸和蔽目的极芒所覆盖。冲击的烟尘过了整整一分钟才弥漫的飘散,露出了战场中央的情况,附近的大地已经变成了一片焦土,而两名逃亡者连同他们身下的小草却全都毫发无伤……

正当追击者犹豫着是否发动下一轮攻击的时候,那台被击中腿部无法移动的as突然响起一串金属的咬合声,旋即胸部的装甲打开,驾驶员焦急的跳了出来。然而,驾驶员的面目却让所有追击者惊愕无比,因为那是他们的二少爷!茵瑟家次子咏笙!

但是咏笙完全没有顾及其他人的愕然,柔和的面孔上一副哭出来一样的焦急,不顾一切的冲向一直保护着自己的同伴:“莲!莲!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第十节 离逝的情愫

星期六,土星神尼努尔达掌管的土耀日。

狂暴的烈日还没有君临天空,薄雾和凉风缭绕在大地之上,即使是夏日的早晨,微冷的温度仍然让单薄衣衫的人们感到瑟瑟的寒冷。

荒芜的郊外,激烈的战斗已经将植被破坏的一片狼藉,杂七杂八的大批队伍,团团的围成了一个圈,而这个包围圈中,则是失去了活动迹象的as和焦急哭喊着的少年。

咏笙不顾一切的跑到掩护自己的as前,用力拉开外部的驾驶室强制开启栓,强制开启栓在战斗中是没有用的,因为驾驶员可以轻易的将它锁住,避免敌人利用它来直接攻击驾驶员。开启栓的设计是为了抢救失去意识的驾驶员,以方便医务兵第一时间将伤者救出来。

“仅仅凭借自身的能力,在没有装备观测干涉发生器的情况下发动心之屏障,居然有人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吗?”任平和琉叶正站在包围圈外的一个小山坡上,关注着里面的情况。

“可是……这样一定会对神经系统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的。”琉叶脸色有些发白,自己在姬临节的战斗,使用最新型的wgg尚且差点精神崩溃,而这台as的驾驶员居然能凭空发动最高级的防御用观测干涉,这种行为对神经的伤害程度已经难以想象了。“而且,为什么咏笙在里面?他为什么要抢夺as出逃?他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啊。”

任平正从车子里那出一台便携式声波扩大阵列,并对准了咏笙的方向,以便让圈内的交谈听的更加真切。眉头微皱:“他刚才好像在喊莲?这个名字……”

中心位置的少年,并不知道不远处山坡上的交谈,甚至对手持武器包围着自己的人也视若无睹。终于,驾驶室的舱门被少年成功的开启,紧接着就是一具婀娜的躯体从里面无力的跌落,正好被少年抱进怀里。

那是一位秀丽的少女,虽然身上没有看到外伤的痕迹,但是却如同漂亮的娃娃一样没有一点灵魂和意识,微睁的双眼中雾蒙蒙的一片,看不出丝毫思维的光芒。全身都柔软的瘫倒在咏笙的怀抱中,任凭美丽的长发委屈的垂落在泥土之上。

“是她!”琉叶和任平一起发出惊讶的轻呼。

“你认识她?”任平看着琉叶奇怪的问道。

“不认识,但是见过一面,她是今天咏笙的店里那个旅行者。你知道她的身份?”

任平若有所思:“她就是和咏笙竞争入学名额,并且最终获胜的少女……”

同时,包围的人群也鼓噪了起来,笼罩在反叛军之中的,已经不是澎湃的战意,而是狂热的杀气。“就是这个该死的女人,我们落到这一步都是她引起的!杀了她!杀了她!”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的一声,然后附和的嘈杂从四面响起,声音越来越大,如同骇浪惊涛一般压制着中间的少女和少年,然而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叫做莲的少女仍然无神的躺在少年怀里,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敌人的疯狂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突然,纷乱的人群纷纷的让出一条道路,从中走出一位青年,这正是咏笙的哥哥。埃弗的面色略微有些发白,严肃的冲着弟弟呵斥着:“咏笙!我们知道你是被这个女人挟持的,快点过来!我们会处理她的!”

“交给你们处理?绝不!休想!”柔弱的少年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坚决,愤怒的看着周围的人群,而拥抱着少女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和莲没有关系!我根本不是什么学习军事的材料,莲她分明是比我更加合适的人选!那个名额,根本不是她动用了什么特权……是我自己放弃的!这次出逃行动也是我谋划的,莲只是为了帮助我而已!”

“你在胡说什么!不要让这个女人蛊惑了,到哥哥这里来。”埃弗脸上浮起了愤怒的红色,向弟弟伸出手,“咏笙,你一直很听话的,别让我失望。”

“不……哥哥……请让我带她走,她需要治疗……”咏笙的眼睛中露出了恳求的神色。

然而埃弗的回答却果断而坚决,“不行,我绝不允许你离开我身边!”

咏笙面容绝望,他太了解自己的哥哥了,但是仍然不愿意放弃最后的一线机会:“求求你,哥哥,至少……放过莲吧。我保证会留在你的身边,我以后会听话的,我发誓……”

“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求我吗?我们之间从小到大的感情居然还不如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放过她的,竟敢企图将你从我的身边抢走……”埃弗的声音低沉,愤怒的火焰燃烧在双眼之中,然后转过身冲着身后的叛乱军大喊:“你们说!这个把我们害到这个地步的女人,应该获得什么样的结果?”

“处死!处死!”沸腾的人群呐喊着,渴望着舔舐少女的鲜血。

埃弗露出的阴冷的笑容,继续的煽动着其他人的情绪:“枪毙吗?就这样简单的杀死能够弥补我们的痛苦和愤怒吗?”

“给她最痛苦的凌迟!”

“用石头砸死她!”

“让她看见自己内脏的颜色!”

反叛军的众人充分的发挥着卓越的智慧,几千年文明史上出现过的酷刑一一举出,只求让少女死前饱受更多的痛苦。而淫邪的点子和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也弥漫起来。

埃弗得意的看着弟弟脸上灰败的颜色,露出胜利般的笑容。“你听到了?这就是大家的想法和愿望,你应该尊重民主的裁决……”

另一边,不远处的山坡上,琉叶却因为这一幕狂热的闹剧而愤怒异常,紧攥着嘉兰哈迪的辨识芯片,坚硬的芯片外壳在细腻的手掌上留下了白色的痕印。

“混蛋……这简直……”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琉叶转身向停在不远处的车辆奔去,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硬硬的止住了少女的脚步。

任平抓着少女的手腕,目光严肃。“冷静点,你想干什么?”

“我要用嘉兰哈迪把他们两个救出来!”

“下面至少有好几千人,你会吃亏的。”任平担忧的看着琉叶,手上的力量一点也没有放松:“而且,我们不适合介入此事,以我们的立场……”

“以我们的立场来说,应该帮助反叛军把那两个无辜的孩子杀死是不是!”琉叶发作起来,愤怒的瞪视着青年,“这些根本就是丧心病狂的暴民!他们不会成为我们的盟友!也没有资格去玷污我们的理想!”

“成熟一点吧!他们不会玷污你纯洁的理想,而且我们需要利用他们的力量。”任平皱起眉毛,坦然的接受了少女愤怒的目光,“而且,你即使过去也无法改变任何结局的,算了吧,不要将所有的痛苦和灾难都背负在自己的肩膀上,那少年和少女的悲剧并不是因为你造成的……”

“我知道……我明白的……”琉叶低下头,神色有些黯淡,然而突然话锋一转,“但是,我相信……如果我对他们置之不理,一定会懊悔终生!”

琉叶猛的挣开了任平的手,转身就跑,但是,下面包围圈中的变故,却再次硬生生的止住了她救援的脚步。

一脸惨然的咏笙,用凄愤的目光扫视过狂热的人群,然后死死的盯住了自己的哥哥。少年抱着莲站起身来,缓缓后退:“为什么要这样,我们只是希望平静的生活下去而已,没有伤害你们任何人,没有妨碍你们任何人……哥哥,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埃弗脸色猛然变得苍白,急切的大喊:“咏笙!你要干什么?别做傻事……谁?谁快去阻止他!……”

少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只是低头看着看着莲失神的美丽面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滴了下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拖累了你……我们的行动才失败的,还把你害成这样……”

“……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但是我绝对不会将你交给他们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就像约定过的那样……”咏笙深深的吻上了莲的嘴唇,同时右拳砸向as驾驶室中一个玻璃罩下的红色按钮,飞溅的碎片将少年的拳头划出流血的伤口,而as的动力部却疯狂的运转起来。

这个瞬间,目光茫然无措的少女眼睛里似乎露出了一瞬的安详和欣慰,同时她修长美丽的睫毛下酝酿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鬓角滚落,和少年的泪在空中相遇,下落中追逐和纠缠,一起砸在地面青翠的草叶上……

同时,身边的as发生了剧烈的自爆,地狱的烈焰吞噬了灵魂的绯莲,凄厉的罡风哭嚎着传递着死亡的殇恸,骤然升起的炙热火柱,如同一座愤怒的墓碑,祭奠着这对年轻的爱侣,远远的,两缕自由的青烟,挣脱了引力的束缚,纠缠着飘散在群星的夜空之中……

这时,东方的群山终于放亮,温暖的阳光再次光临了这片大地,但是沐浴着它慷慨荣光的,只有不知所措的人群,而相互爱慕的两人,终究没有再次看到今天升起的太阳。

第十一节 迷茫的歧路

漫天暮霭,幽暗之光无法照亮前途,琉叶觉得全身都不受控制一般的无力,而四肢和腰颈的关节上,紧紧的捆缚着透明而坚韧的细线,这些细线被巨大的力量拉扯着,牵动着琉叶的肢体,摆出一个个僵硬的动作。

这不是……傀儡木偶吗?琉叶惊慌的看着牵引着自己的细线,一端紧紧的捆绑在自己的身体上,一端直直的延伸进黑暗的天幕,看不到尽头。少女努力的挣扎,却用不上力气,仅仅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道勒缚的红印。

琉叶被细线拉扯着蹒跚前进,在漫天的大雾中不知行向何方。突然,一个清亮婀娜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活泼可爱的笑容挂在她秀丽的面庞之上。

“琴……琴音!救我……”琉叶大声呼喊,颈上的绳索却骤然紧缩,一阵眩晕的窒息袭上身体。琉叶想要挣扎,但是全身都无法自由的控制,只是在细线的牵引下走向了琴音。同时,琉叶的右臂向前伸去,而手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柄锋利的短剑,直接刺入了琴音的胸膛!

温热的鲜血激烈的飞溅着,打上了琉叶的面庞,然后流淌着干涸,在她凝脂的皮肤上留下了残酷的色染。而琴音却仍然保持着微微的笑容,满身是血,却不顾刺入胸口的利刃,上前轻轻的在琉叶的嘴唇上吻了一下,然后仰面倒了下去,淹没在厚实的迷雾之中,失去了踪影。

残忍的细线强拖着泪流满面的少女,穿越华丽的宫殿,践踏美丽的花园,憧憬的向往的喜爱的倾慕的事物近在咫尺,琉叶却无法向她们伸出自己的手。被捆绑的细腻皮肤磨出了流血的伤痕,在前进之路上滴撒下点点滴滴伤心的殷红。

“需要我帮你吗?”一个少年突然出现在琉叶身前,他的手上拿着一只剪刀,黑发黑瞳的他和少女的相貌有几分想象,这正是少女的过去,男性的刘烨。

“只要你开口求我,我可以帮你脱离这种窘境,让我来处理这些事情吧!”说着,刘烨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将右手摆出一个握枪的姿势,嘴中模拟出杀戮的音调:“砰,砰,砰……就向上次我们轰掉那个垃圾的脑袋一样……”

琉叶脸色有点发青,咬着嘴唇倔强的看着旁边,表示绝不妥协。

“哼,难道你很享受这种状态吗?想不到你居然有这种嗜好。”刘烨玩味的看着被捆缚的少女,托起对方的下巴露出嘲讽的表情,“这样随波逐流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用对结果负责,对不对?懦弱的女人!即使被人背叛,被人玩弄,都可以哭喊着说:‘我是被迫的!’以此来逃避彷徨和恐惧……就好像那天晚上任平对你做的事情,你其实感觉很不错吧……”

刘烨绕到琉叶身后,环抱着对方的身体,邪恶的挑逗着。怀中的娇柔身体不住的颤抖和挣扎,却无法挣脱那双有力的手臂和禁锢着肢体的绳索。刘烨突然含住了少女的耳垂,滑腻的舌头翻转着舔过,然后发出貌似温柔的低语:“感觉很好吗?真的无所谓吗?即使再次让惨剧发生在面前……”

刘烨的话音刚落,一片冲天的烈焰就在琉叶面前燃起,少女敏感的皮肤甚至能够感受到炙热的气息。而就在那烈焰之中,焚烧着的是相拥的少年和少女,咏笙和莲的衣服跟着燃烧起来,随后就是身体,全部冒出明亮的火焰。

没有烧焦的恶臭,也没有碳化的尸首,这并非真实的火焰,但是一片华丽的炎轮之中,琉叶却深切的感受到了痛苦和悲伤的感情。为什么人们拥有了思考的能力,还要让冲动的暴行驾驭自己的身躯?为什么人们获得了高洁的灵魂,还要让世俗的混浊玷污精神的纯真?

这时候,烈火中的咏笙回头看了琉叶一眼,那道目光并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而是注视着她高耸的胸前,那里,一枚精致的项坠正散发着温和的光芒。

“不!”琉叶痛苦的扯动着身体,企图在束缚下解放自己的身体,企图在本能中抵御刘烨的引诱,绝不能再次让悲剧再次发生在自己的面前!藕白的手腕,纤细的膝肘,修长的颈项,婀娜的腰肢,被残忍的细线勒出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鲜血更加猖狂的将凌乱衣裙沾染,但是木偶的提线却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搂抱着琉叶的少年更是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琉叶胸前的项坠爆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约束着少女的细线全部化为了灰尘,刘烨也被这强光所逼退。实质的圣芒,抚平了琉叶的伤痛,如同一身铠甲护卫着蜷缩的少女,同时夹带着雄厚的气势将整个世界照的一片明亮。

“唉?!”琉叶猛的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躺在套房卧室的床上,凉爽的清风从控温风口中吹出,而且自己的动作如同一个婴儿一样的缩成一团,收拢在胸前的双手,紧紧的握着一枚坚硬的物体,那是自己一直佩戴着的项坠——理性的光辉。

突然一个灵动,奇怪的想法浮现在少女的脑海之中,琉叶直接扑下床打开了信息终端,进入共和国百科数据库,键入了“芯晶”两字,半秒之后,显示器上出现了详细的介绍:

芯晶,即锗芯片结晶异态聚合体,是作为硅芯片的替代产品开发研制的,但是由于造价昂贵,一直没有被大规模推广使用,后来被性能更优越而成本更低的纳米芯片所替代。芯晶的特性是在某种条件下内部的电子和空穴可以保持一种非常稳定的状态,所以经常用于数据存储,根据理论研究表明,经过特殊处理的芯晶可以完好的保存信息达千年之久……

晚上,任平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旅馆。

目睹了那场爱情的悲剧后,回到小镇已经是早上了,然后费尽全力才将情绪不稳的琉叶哄进卧室,任平担心的客厅里等了半个小时,直到卧室中传出轻柔可爱的打呼才放下心来,接着马不停蹄的出门去收集这次变故的情报,以及未来可能对计划产生的影响,并且试探长子埃弗的态度。

然而,任平刚刚回到套房中的时候,看到的是琉叶一双深邃的眼睛,而少女的纤洁双手,正在把玩着胸前的项坠。

“你回来了,很累了吧。”琉叶乖巧的递上一杯茶,微笑的看着任平。

任平端起茶杯,发现里面的茶水早已冷却,水面上还漂着几根凄惨的茶根。不会是过夜茶吧,青年脑袋后面流出了冷汗,饶是喉中万分饥渴,也忐忑着无法鼓起喝下去的勇气。但是,这是她第一次给我倒茶……于是,任平壮士决死一般的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有什么事情直说吧,不用绕这么大圈子……”

“能不能告诉我理性的光辉什么来历?”琉叶明亮的眼睛看着任平,期待着他的回答。

她开始怀疑那片芯晶了!任平一怔,瞬间在脑海中出现了好几种完美的谎言,娴熟于酝酿阴谋的思想,绝对能够骗过她。在任平张嘴的那一瞬,琉叶那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却让任平结舌……

“……我想,这理性的光辉应该是,姬月留给你的礼物……”既然决定和她一起前进,就不应该继续欺骗她,真相……迟早要到来的。任平苦笑着,将自己编织的谎言撕得粉碎,然后,看到了琉叶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迸发出激动的光芒。

第十二节 姬月的容颜

“我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片芯晶中储存着什么。事实上,理性的光辉这枚项坠是在结束粒子加速的时候从你脖子上发现的,但是一百年前你进入相对粒子加速器的时候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推测是在姬月叛离组织之前偷偷放在你身上的。”

这时候任平的眼睛中带出了遗憾和不满,“姬月的背叛……给乌托邦造成了难以估量的损失,如果不是观测干涉战士的研究资料外泄,这片土地上一定已经建立起理想国了。所以,希望你不要因为被她影响,动摇自己的理想和信念。”

琉叶倔强的抿着嘴唇,“姬月她绝对不是那种人……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出现这种结果!”

“那么,我明天去找一些仪器来检测一下这个芯晶中的信息吧……如果你信的过我的话。”任平拖着疲惫的身体,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然而,任平和琉叶都不知道,在另一间卧室中,本应该入睡的男孩正身穿睡衣站在门后,薄弱的隔音效果没能阻挡住两人的交谈,让唯听到了一些无法理解的对话,露出疑惑和警觉的表情。姬月?组织?理想国?乌托邦?……什么东西?

突然,如同晴天的惊雷,男孩骤然回到了那个死亡之夜,焚烧着家园的烈火凄厉的呼啸着,猎猎的哭嚎中传来冷血的话语,狂热如同滴血的狼牙:“……一个都不放过……为了乌托邦!”

唯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却收缩成恐惧的一点,摇着头缓缓后退。不对,那些歹徒没有说过为了乌托邦这种话,我一定是记错了,琉叶姐姐怎么可能和他们有关系……男孩一个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客厅中的琉叶,并没有睡觉的心情,却似乎听到唯的卧室中发出一些声音。琉叶警惕的轻轻走上去,无声的拉开了卧室的房门,看到的是躺在床上的男孩,脸上带着香甜的笑容沉浸在梦乡之中。

是我太多疑了吗?琉叶自嘲的想着,然后轻轻的关上门,力求不惊动到熟睡的男孩。然而在卧室的房门重新闭合之后,男孩的眼睛突然张开,幽暗的眸子里全是深沉的颜色。

星期天,太阳神沙马什掌管的日耀日。

琉叶的卧室中,任平默默的安装调试着全息投影仪和芯片解读驱动器,而卧室的主人则紧张的注视他的工作。

“已经可以了,你准备好了吗?”终于,任平抬起头,询问的看着少女。

琉叶点点头,亲自输入了播放指令。

全息投影以上腾起了一片旋转的光粒,如同纷乱的混沌一般,过了好久才慢慢的稳定下来,慢慢汇集出一个少女的身形,并且越来越清晰起来。大概一个十**岁光景,一头漂亮的金发扎成了柔顺的马尾,甚至那美丽的眉眼之间,琉叶依稀能够找到那个小女孩的影子。

“烨哥哥……”柔软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琉叶的眼睛中却瞬间滚落出一串苦涩的晶莹,迟到百年的留言,终于携带着姬月的问候传递过来,但接受这段信息的,已经不是那个叫做刘烨的少年……

全息图像中亲切温和的少女,就是那个时代的先驱,姬的开创者,染血的死神,琉叶却有着一种无法致信的感觉,痴痴的伸出手,想要抚上姬月的面庞,“月……为什么……”

但是全息视频并没有交谈的能力,姬月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好听的声音春风般洋溢在房间之中。“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我这段话,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听到这段话,十年后,一百年后,或者一千年后……但是,我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尽管这枚项坠也可能被组织的人拿走,但是只有它可以寄托我对你的思念了。”

“烨哥哥,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你大概会为此责怪我吧,因为我决定背叛哥哥所一直坚信的组织了……”姬月的表情变得有些落寞,但是仍然勉强的笑了起来。“但是,哥哥你绝对不会怨恨我的吧,因为无论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你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呢……而且,正是因为烨哥哥的事情,才坚定了我背叛组织的决心哦。”

“烨哥哥,当时,组织只是说你参加的是没有什么风险的体质强化试验,试验之后,我和菲碧姐姐被告知你去执行了机密行动,无法和我们联络,这样一拖就过去了两年……菲碧姐姐非常担心你的安全,几次向组织询问你的情况,得到的却总是含糊的托词……”

姬月的表情低沉下来,眼睛中也逐渐露出着愤怒的光芒。“这些都是谎言!他们说如果想要看到你,必须成为刑天战士才可以,所以……我参加了第二批体制强化的试验。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但是现在,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我双手沾满了鲜血,敌人的和朋友的,罪恶者的和无辜者的……已经无法分清了,我总是感到身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却怎么洗也无法洗掉……”

“和我一起战斗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的失去了,他们并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觉醒之后再也没能恢复,不是疯掉了,就是崩溃了,或者直接脑死亡……大家都走了,只有我还在这里……我仍然坚持着,因为我仍然保留着和你再次相见的约定。”

“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真相,原来哥哥一直在这冰冷的仪器中沉睡……一定很孤独吧……我多么希望将哥哥唤醒,多么希望再让哥哥将我拥到怀中啊!但是……我不能这样做,烨哥哥应该活下去,未来的某个时间,一定拥有能够治疗哥哥身体的方法。希望,我能够活着看到那一天的到来……”说着说着姬月的泪水掉了下来,但是嘴角仍然勉强的笑着,不为心中的悲伤所屈服:“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和菲碧姐姐竞争,成为哥哥的新娘……烨哥哥不许再用我年龄太小来敷衍哦。”

噗哧一声,姬月笑了起来,胡乱的擦掉脸上的泪水,“骗你的!等你醒来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找到更加出色的男孩子了,所以,即使你醒来的时候没有我和菲碧姐姐陪在身边,也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另外,希望哥哥能够看清楚这个世界,我们是自由的生命,有权利拥有美好和幸福的人生。并非是为了不公正的压迫而存在的奴隶,更加不是为了某个集团实现自己的野心而转动的齿轮!乌托邦组织绝对无法建立我们所期待的那个世界,杀戮和阴谋也绝对不能通向最终的理想。这是我用满身的罪和鲜血换取的结论,最终在那累累的尸骨之上,生长出的不过是畸形的荆棘而已……我今天要终结这一切的错误和恐怖,观测干涉的利刃,如果无法掌握在正确的人手中,就让所有人都参与进来,形成制衡的力量吧……”

姬月嫣然一笑,充满了不舍和依恋。“那么,晚安……哥哥。”

到这里,全息图像播放到了尽头,少女的形象快速的分解成悬浮的光粒,弥散在房间的空气中,留下的只有愤怒的少女和面色发白的任平。

“……对于你,对于姬月,却是有一些不公正的地方……但是,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应该为此负责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所以,请不要为过去的事情而动摇。”任平解释着,看向少女的目光真挚而诚恳,“只要几年的时间,我就可以爬上乌托邦的高层。那个时候,我们可以按照正确的道路去实现理想,相信我!”

“过去是不公正的……那么现在就是公正的了吗?把我变成女人……就是你所说的正确的道路?”琉叶冰冷的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的天空。

“姬月也说过……希望你可以活下去,即使没有她和菲碧的陪伴,也要坚强的活下去!这一点上,我和她的观点是一样的!”任平一下子搂住了琉叶,并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用手臂环住了少女的肩膀,将温暖的勇气和坚定的信念默默的传递着,倾诉着难以言语的感情。“你的身体,是为了你的存在而改变得,这并非什么肮脏和耻辱,也没有人因此而厌恶你……”

琉叶为对方突然的失礼举动所惊愕,在青年的怀抱中愣了许久,然后红着脸挣脱了对方的温暖,眼睛总似乎闪烁过羞愤的感情,仅仅的咬着牙齿,却终究没有突出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冲出了卧室……

第十三节 幻离的斗室

仅仅几平米的房间,墙壁上却开着视野良好的落地窗,可以将美丽的田园景色尽收眼底。但是房间中的人却完全没有欣赏景色的心情,任凭浓郁的酒精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桌前的琉叶目光阴郁的看着成打的酒瓶,苦涩的笑了起来,自斟自引着。

“烨哥哥,不要在喝了好不好?”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抱住琉叶的腿,灵动的大眼睛哀求的望着对方那迷离的目光。

“即使没有我和菲碧姐姐,你也要坚强的或下去,叶……”小女孩突然变成了马尾的少女,柔和的面孔却沾染着娇艳的血色。

少女使劲晃了晃脑袋,继续将手中的酒杯倒满,仰头灌了下去,然后露出嘲讽的笑容:“这就是一直信任和憧憬着的乌托邦……难道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坚持那可笑的理想吗?亲爱的刘烨上校!”

黑发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房间中,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愤怒,抓起一直酒瓶猛灌了一气,让漾出的琥珀液体在地板上绽开了朵朵迷醉的蔷薇。“阴谋的愚弄,世人的恶意,卑劣的恶贼的嘲笑……我的痛苦将化为让死者都感到恐惧的愤怒,而这愤怒,就是复仇的烈焰!回去,任平会支持我的,我们要将乌托邦纠正到正确的道路上,让尸体和鲜血铺向正义的道路!”

少女轻笑了起来,颤动着晃乱了一头如瀑的黑发,“任平会支持你?别开玩笑了,刘烨上校!他只会支持我而已,我完全能够感觉到……”

刘烨的额头上露出了愤怒的青筋,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少女,然后却阴冷的笑了起来,“这就是女人的直觉吗?果然是很敏锐呢,很好,非常好!我亲爱的琉叶小姐,如果你充分的利用自己的优势,在床上劝说一下我们英俊潇洒的任平少将,那么什么目的都可以达到了,不是吗?”

琉叶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再也笑不出来了。

而对方却丝毫不放过追击的机会,继续用犀利的言辞在少女的心里划出一道道可怖的伤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东泉郡那安逸的小窝,在想塞勒妮尔那优雅的微笑,不是吗?背叛者!菲碧和姬月为了你付出这么多,而你这个软弱家伙却又爱上刚认识几个月的女人!不过……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你如果不能恢复成我,又怎样去面对她呢?两个女人……哈哈,真是太华丽了……但是你以为这样能够又有什么结果吗?”

“我明白的……为了获得我的幸福,需要得到你男人的身份……而达成你的理想,却需要忍受我女人的身体……”琉叶慢慢的低吟着,看向少年的目光全是怜悯,“所以,我们不可能拥有相同的目标,也不会存在合而为一的可能。”

少女抚摸着自己的面庞,撩起自己的头发,感受着皮肤上传来的细腻感觉:“同一片天空之下,不应该存在两位王者。而这一具身体,也只需要一位主人……消失吧,退散吧,为了从这无尽的痛苦解脱出来,放弃你无畏的执著吧……请将未来交付在我的手中……”

“你这个女人!”刘烨重重的拍着桌子站起身,有力的手臂直接隔着桌子拎起了少女的领子,另一直手握成拳头,眼看就要打下去,少年咆哮着:“凭你这软弱的懦夫,能够打败我吗?你凭什么驱赶我的存在!”

“啊啦?你想要欺负小叶吗?”少年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少女清脆的呼声。

刘烨挥动的拳头突然被抓住了,然后轻轻的一扔,整个身体都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墙角里。而轻易将少年丢出去的人,露出了活泼可爱的笑容:“抱歉,下手重了一些。”

“琴音!你这个虚幻的亡灵,休想阻拦我……”刘烨挣扎着爬起身,愤怒的看着偷袭自己的人。

这时候,又一个傲慢的身影挡在了少年面前,睨视的幽瞳散发出强烈的不满,小小的酒室里瞬间被炙热的阳光所充斥。“叶是我的人,你居然胆敢向我挑战吗?”

“塞……塞勒妮尔……”刘烨的面色有些发白,却突然感到背脊一阵刺骨的冰寒。另一位女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

“我不认为卑劣的男性有资格占据这具纯净的身体,阻挡在她道路上的荆棘,由我来清除!”欧若拉面色冷峻,锋利的声音中蕴含的是厚重的杀意,冻结一切生命的目光,厌恶的注视着发抖的刘烨。

“所以,并没有人厌恶小叶,真正多余的存在,只有你一个而已……刘烨上校!”微笑的青年从少女的身后走上来,但是那笑容下深藏的是危险的气息,任平也来到了这个狭小的房间之中。

琴音、塞勒妮尔、欧若拉和任平四面的将刘烨围了起来,如同绝望的牢笼,囚禁和压制着黑发的青年。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女走了上来,慢慢的开口,琉叶绯色的唇中吐出的芬芳,却是如此苦涩不堪:“还不明白吗?在这个世界上,你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没有人需要你……你应该在百年前就已经消亡。现在的你,不过是执念的残影和情感的存留罢了。被人们需要的和被人们喜爱的,是我,是琉叶……而不是刘烨……大家都站在我的身边,所以你是没有机会的……”

说着说着,琉叶的脸色有些发白,肩膀痛苦的颤抖着,漂亮的眸子中挣扎着不忍的情感,却仍然从背后掏出了配枪,指向另外一个自己。“好难过……好残忍……不是吗?过去的日子里,承蒙你的照顾……但是,对不起……”

这时候,刘烨却解脱一般笑了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打湿了一片衣领:“我不要你的道歉,动手吧。这样,我就可以和菲碧与姬月生活在一起了,我才不想继续呆在这个讨厌的世界中呢……”

砰!

清脆嘹亮的枪声,击碎了梦幻和迷离,传出了狭小的房间,回荡在旅馆之中。任平闻声来到门口,用力的推门,却发现酒室的房门已经从里面锁死了。

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起,任平不顾一切的将门从外面撞开,随着沉重的轰然,浓郁的酒气从破损的房门中飘荡出来,这时候人们才可以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大量的酒瓶胡乱摆放着,然而只开启了两瓶,而且撒的到处都是,显然酗酒的少女只是喝了一点就醉倒了,房间中一片的狼藉,琉叶自己狼狈的趴在桌子上,手中还握着一只手枪。任平慌忙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检视着琉叶的身体,却没有发现受伤的样子,不禁松了一口气。

被搂着的琉叶幽幽转醒,迷糊的看着任平,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任平……刚刚,我把自己杀死了……”

第十四节 失落的夜晚

当任平搀扶着步履蹒跚的琉叶回到房间,琳琅的繁星已经点缀在天空之上,抑热的夏炎,在暗暮下冷却出镇定的颜色。

任平小心的将少女放在床上,直起身体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水,正想转身离开,袖口却被一双漂亮的小手紧紧的抓住。琉叶的身体埋在柔软的天鹅绒里,将床铺压出婀娜的凹陷,而长长的睫毛之下,幽暗的眸子注视在青年的脸上。

“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任平微微一笑,坐在了床边,温柔的用手指撩开贴在少女脸上的凌乱发丝,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你喝醉了,睡吧,明天醒来之后再谈。”

“我没有喝醉……”琉叶仰面躺着,全身慵懒的不想动一下手指头,“你现在并不是将我当成一枚棋子来看吧?”

“那是当然。”任平从容的将袖子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转身向卧室的门外走去。

“你也没有将我当成同志和朋友……”

任平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膀。

“你会把我当成一个女人吗?真正的女人?你爱我吗?”

任平推门的手猛然僵住了,身体也定在了那里,好久才说出话来:“你醉了,平时的你是不会问这种问题的。”

“回答我!”

琉叶挣扎着直起上半身,心头的怒火却被自己眼睛里的泪水所熄灭,顺着两腮滴落的湿润打在床上留下深色的痕印。“即使舍弃过去……杀死过去的自己……我又是什么东西?能够有人接受我这种变态的人妖吗?……你在抱着我的时候难道不觉得恶心吗?对我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没有作呕的感觉吗?”

“你是我所知道的最美丽、单纯、洁净的少女……但是,我不爱你,我不会爱你,也不可能爱你……我的生命献给了崇高的理想,我的感情遵从于冷静的理智。在那个伟大的目标面前,感情是可耻而脆弱的……”任平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从口中将这些字挤了出来,那肯定的语气,与其说是想让少女相信,还不如说是想要坚定自己的信念。

青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眼睛中闪过决意的光芒,慢慢的转过身,再次看着对方的眼睛:“还有一件事情……我欺骗了你,全力的憎恨我吧……你的身体,是无法复原的,即使回到组织,同样的技术也无法将你的性别修正。当时的治疗是以xy染色体中的另一个x作为蓝本进行修改,然后复制并替代y染色体的。但是当染色体修正为xx后,我们无法凭空创造出y染色体,没有dna的支持,活化干细胞也不能对身体进行重塑。”

默默的听着任平的讲述,接受着最后的目标被击碎的残酷事实,无神的眼睛透过天花板,望着虚无的某一点,恬然的悲伤,却没有狂暴的情感和滔天的怒浪。为什么如此平静?或许恢复身体这种事情,一开始就没有报以希望?或许这复原身体的目的,只是自我欺骗的手段?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想让你拥有活下去的信念。”

“为什么要为了理想和他人,不惜用欺骗和阴谋将自己弄得污浊肮脏?”

“因为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包括忍受我长久以来的憎恨?”

“是的。”

“包括承担背叛琴音的罪孽?”

“是的。”

“包括孤儿院那无辜者的杀戮?”

“是的。”

“任平……你终有一天会因此而付出惨痛的代价……这值得吗?”

沉默,没有回答。

“……谢谢你,任平……”

卧室中的两人并不知道,门外的一个世界正在坍塌破碎,晃动的身体将手中的醒酒茶洒在地毯上大半,苍白的稚嫩小脸上全都是愕然和愤怒,暗色的眼瞳,迸发着毁灭的光辉,紧咬的牙齿,捻碎了乖巧的美德。

看到琉叶姐姐醉酒而归的情形,唯泡了一杯香郁的浓茶来到琉叶卧室门口,却隔门听到了那骇人的对话,这次不是幻觉,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往日的一片片破碎的片段,拼凑出完整的真实。

蒙蔽自己的理智,继续在姐姐的宠爱下温馨生活,在那温柔的笑容中吸允芬芳的气息。和将自己的身体燃烧为复仇的烈焰,给予有罪的恶人以火刑的审判,用敌人濒死的哀嚎抚慰无辜者的灵魂。这两种行为,哪种才是正确的道路?

结果显而易见……残暴的杀戮,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这就是正义和公理!

男孩慢慢的退下,将茶水放在桌子上,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黎明之前的到来。

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极暗暮色,琉叶被卧房里微弱的动静所惊醒,强忍着阵阵宿醉的头疼开灯,却发现唯正在自己随手脱在床头的衣服里翻找着什么。

“唯?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你在干什么,快出去!”琉叶红着脸将被单挡在身上,遮住睡衣下的身体。有些生气的皱起了眉头,发现对方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平时乖巧的男孩会做出这种失礼的举动,琉叶的语气也严厉了起来。“太没有礼貌了,我真的要生气了!”

唯停下了翻找,或者说已经将要找的东西,慢慢的将脸转向了琉叶,稚气未脱的脸上是一种复杂的表情,细嫩的嘴唇微微开启,第一次让少女听到了那清亮的声音。

“琉叶姐姐……为什么……”

琉叶惊讶的张开嘴,捂在胸前的被单掉落在床上:“唯……你……能说话了?”

唯的表情仍然奇怪,似乎混杂着愤怒和爱恋,惋惜和决然,唯一的变化,就是那双悲伤的眼睛中不断涌出的泪水。“我以为,只要不再说话,就可以永远和你生活在一起……每天为你做饭,每天看到你的笑颜……你们不是希望让我永远的闭嘴吗,向孤儿院里的大家一样,永远的闭嘴……”

“孤儿院……”琉叶的脸变得苍白,指甲抓破了床单,不顾单薄睡衣下外泄的春光从床上爬了起来。“你……你是孤儿院的幸存者?……”

这时候,唯将手抬了起来,手中握着从琉叶换下的衣服中找到的东西,那是少女的佩枪,红外线的辅助准星漂移在对方的额头上,随时准备着用复仇的利刃降下死亡的审判。

琉叶默然的望着残忍的枪口,许久才开口:“唯……你是为了复仇才接近我的吗?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才装出乖巧的样子吗?”

“不是的!不是的……”男孩哭着后退,手中的枪却没有放下。

而琉叶却张开了双手,露出自己的怀抱,冲着唯温柔的笑着:“不要被仇恨所蒙蔽,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我并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是……希望你的手上永远不要沾染血腥。唯……相信我,放下手中的武器。”

唯颤抖着,心中矛盾的交锋,哭的越来越厉害起来。

琉叶却看到了男孩的身后,敞开的门缝中,惊讶和担忧的任平,青年观察着卧室内的情况,没有惊动情绪不稳的男孩,眼睛中闪过阴冷的杀意,同时伸手向怀中摸去。

“不!住手!”琉叶看到了任平的动作,惊慌的向唯扑上去,企图将男孩从背后的危机中解救出来,但是完全没有顾及指向自己额头的手枪。

半秒之后,一声沉重的杀伐之音,在卧室中反复回荡,最终穿越了墙壁的阻拦,飘逸在天空之中,伴随之的,还有一缕镖飞的血箭,将地毯喷出一片扇面的鲜红,继续汩汩流淌的血泊,包围了软软倒下的身体。生命的颜色,在卧室中枯竭,最终失去了鲜活的光泽。

第十五节 晦涩的天空

入髓的悔恨,无法缝合致命的伤口;

澎湃的感情,不能弥补失去的鲜血。

紧紧按住伤口的手掌,是如此的美丽皙白,但是瞬间就被喷涌的生命染成了残忍的殷红。

星期一,月神辛掌管的月耀日。

这一周刚刚开始,一条年轻的生命却正在流逝。

“叶!你没有事吧?”任平手中仍拿着枪,几步冲进了房间,眉目中全是关切,小心的将另一把掉落在地上的手枪踢到房间的一角,然后打算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少女。

“滚!”曼妙的声线,发出的是愤怒的低吼,琉叶头也不抬的跪在地毯上,身边是已经倒在大片血泊中的男孩。所有的急救手段,全部无法应付那恐怖的伤口,贯穿的左胸,将男孩的活力慢慢的挤出了身体。唯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血洞,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却只能无力的躺倒着,在失血的彷徨和恐惧中的等待着,那永暗之刻的到来。

“我……我要死了吗?”男孩的声音虚弱无比,眼睛睁的大大的,但是美丽的瞳孔却正在扩散。

“不要胡说!这种擦伤我见多了,休息几天就会好的!”琉叶面色铁青,紧张的继续着徒劳的急救,语言却越来越不条理:“你……给我振作一点,只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我还没有惩罚你乱翻我衣服的过错呢,还有你骗了我这么久的事情……在这之前,我不许你死!”

唯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将嘴角向上拉起,露出了僵硬的笑容,同时泪花最后一次在眼眶中酝酿了一下,划过银亮的轨迹落下,最终在地面上红色的生命湖泊里绽放出一圈涟漪。“太好了……姐姐……对不起……”

这时候,伤口中不再流出血液,而且男孩的身体也失去了生命的迹象,那最后的笑容,携带着不舍和愧疚,在稚气苍白的脸上消逝为宁静的平和,那双阅读了屠杀和温柔,阴谋和真诚的眼睛,也最终失去了色彩,慢慢合上的眼帘,将那份不舍和依恋,永远的隔绝在另外的世界。

“不许睡!给我醒过来!我答应过照顾你到成年的!”琉叶摇晃着男孩的肩膀,然后将那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搂在怀里,悲恸的号啕,终于无法继续压抑,但是即便是女神的泪水,也无法让怀中的男孩重新睁开眼睛。

任平看着自己射击造成的伤口,也露出一点不忍,“别这样……叶,他已经……”

“凶手!你这个凶手!”琉叶愤怒的抬头,眼睛中吐出的火焰,如同吞噬灵魂一般的炙热。“你从一开始要将唯送走,就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打算杀害他吧!你终于满意了……没有任何人知道你的阴谋了!……”

“不是这样的!是他无法放弃过去……危及你的生命……”任平忍受着暴虐的视线,将满身是血的少女从地板上拉了起来。

琉叶疯狂的挣扎着,厮打着,却被任平一把拥在了怀里,悲伤中的少女,发泄一般的厮打,完全没有一点战姬的风范。“混蛋!你这个凶手!刽子手!”

好久,少女才慢慢冷静下来,挣脱了任平的怀抱,略微有些许的羞涩,但是更多的是无言的沉默。任平突然觉得,这时候的琉叶比刚才暴怒的时候更加可怕,压抑的深沉之下,是毁灭一般的沉重。

“叶,你还好吧……”

“不,我没事了。”琉叶再次蹲下身子,跪在男孩的身体旁边,染血的手指颤抖着抚摸过唯的脸庞,黑白分际的眼睛中,无法看出在想些什么。“任平……请你找人安排一下,唯的后事……”

当任平出门联系葬礼的司仪,回到房间后已经看不到琉叶的身影。只有唯躺在琉叶的床上,身边放着一条淡绿色的连衣长裙,青青的活力映衬着男孩脸上的苍白。梳妆台上,还有一张仔细折叠的卡片,上面颤抖的字迹,可以看出是出自琉叶的手笔——

致任平,唯一接受真实的我的人:

虽然厌恶你的行为,但是无法对你产生憎恨,这么长时间以来,承蒙你的照顾……谢谢!

但是,终究我还是无法原谅你,也无法原谅我自己,更无法原谅最终将唯送上死路的乌托邦!我明白了,虽然付出了如此悲伤和惨痛的代价,但是我终于明白了,我们所前行的道路,是错误的,绝对是错误的。无论为了什么目的,牺牲无辜者幸福的行为都是绝对的罪恶!因为,那片你所认为微不足道的幸福,对其他人来说却是整个世界……

平静的生活,呵护自己的人,这样简单的要求,就是唯的全部幸福,他不知道我们的理想,也没有对共和国所谓的忠诚,但是就是这样微小的需求,最终却被残酷的粉碎。这种事情,我绝不认同!

唯交给你了,虽然我知道,唯肯定不会喜欢你来安排他的葬礼。但是,在这个时候我只能信任你了,请你选择一片宁静的墓地,最好是开着花朵的向阳山坡,将那件裙子和他葬在一起,我已经……无法再照顾他了。

另外,请在明天中午之前离开小镇,这片饮着无辜者鲜血的土地,肮脏的已经没有资格接受阳光的温暖……

最后,希望还能够再次遇到你,并希望那时候我们不会是敌人。

任平看到最后,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卡片的最后一行赫然写着:共和国二等战姬,执政官卫队长,琉叶中校留。

任平跑到车库,发现旅行车连同里面的嘉兰哈迪已经不知所踪,沮丧的回到房间里,颓然坐倒在椅子里,痛苦的喃喃自语,“我们都是失败者……”

安静的房间里,飘散着血腥的苦涩,任平看着躺在卧室里的男孩,慢慢的挑起了惊讶的眉毛。

半小时后,反抗军实际的领导人,茵瑟家族长子埃弗在自己的卧房中接见了任平,这时的大少爷,已经完全没有第一次见面时从容的魄力。衣冠不整,头发打结成缕,邋遢的散发出阵阵酒气,眼白处纠结的血丝,和凌乱的胡渣辉映着堕落和颓废。

埃弗的言谈中却没有疯狂和迷乱,只有深切的疲惫和痛苦。“总之,任平阁下也要抛弃我们了吗?”

“不,事实上乌托邦内部对和贵组织的合作有些争议,所以需要我回去参与讨论和决定,相信很快我就会再次回来,和阁下携手开创理想的未来。”

“不用拐弯抹角了,我不是傻瓜……”埃弗解脱的笑了起来,笑的如此凄凉和沧桑。“也罢,我连自己的弟弟都无法保护,这无聊的反抗军……也一同灰飞烟灭了吧。”

任平有些惊讶,实在无法想象这样城府的人居然会因为弟弟的去世而大受打击,虽然辞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但是仍然免不了安慰几句客套话:“埃弗阁下,令弟的去世我也深感遗憾,但是还望阁下以大局为重,将来大展宏……”

“你根本就不遗憾!”埃弗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愤怒,挥手打断了任平的虚伪,意志又低沉下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咏笙……为什么要离开我……那个女人……该死的女人!都是你抢走了我的弟弟……咏笙……”

任平愕然的看着几乎神经错乱的埃弗,感到一点悲哀,轻声道歉,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埃弗的房间。反抗军完了……

第十六节 秩序的刑锤

星期二,火星神涅尔伽掌管火耀日。

从东南而来的热流让黎明都显得沉闷,烧灼,天空上初生的炎日昭示着火耀之日的残酷威严,枯焦的小草还没有饮够暮夜的露水,那点弥足珍贵的湿润就已经蒸发在高温的空气中。一只狂妄的蝗虫,挥舞着他可憎的口器,肆意的啃噬着苦难的小草,压榨着最后一点微不足道的水分,以满足自己大快朵颐的贪婪。

骤然轰鸣!蝗虫还没来得及惊慌的弹跳,疾驰的车轮就飞驰而过,直接将它和自己的食物一起碾成了粘稠的一团。一辆巨大的旅行车,在颠簸的草地上疾驰而过,冲上一边的公路绝尘而去。只留下掠食者的体液在大地上流淌,渗透成滋养植物的肥料。

执政官办公室。

塞勒妮尔躺在华丽的椅子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搭在一起,优雅的手肘,支撑着清晰的下颌,一头耀眼金发慵懒的铺撒开来,勾勒出沁人心神的高贵美丽。

“塞勒妮尔阁下,这是肃政部送来的提案。”胧如同一抹无色的薄纱,平淡的吝于流露自己的情感,默默的出现在塞勒妮尔身前。

大执政官一只手捻起报告书,幽湛深蓝的眸子细致的扫过了上面的内容,露出了一丝赞赏的笑意,“展开大规模军事行动,全面打击恐怖分子和不稳定区域吗?有意思,那些角落里的臭虫的确是过分猖獗了,我会尽快让元老院通过这个提案的。肃清的战斗要开始了……”

胧微微行了一礼,恭敬的退下,宽敞堂皇的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下塞勒妮尔一人,金发的大执政官玩味的勾起嘴角,抱怨般的一声轻叹:“好冷清啊,你现在哪里呢?……”

静炎郡防卫军团驻地。

“站住!军事重地,请立刻通报身份。”

两台as手持重型电磁步枪,指着向他们走来的少女,丝毫没有一丝懈怠和大意,黑发少女从容掏出身份卡,在对方面前一晃,任由对方内置的远距离辨识装置在自己的卡片上扫过。

同时清亮和煦的声音从她妃色的嘴唇中发出来:“巡礼中的二等战姬,共和国执政官卫队队长,琉叶。我要立刻见你们的最高长官!”

肃政部。

欧若拉冰冷的目光扫视着显示屏中的资料,同时下达着批示和指令,以极高的效率将情报从数据的海洋中整理出来,同时快速的思考着这些情报的意义和可能带来的结果。

眉毛一挑,欧若拉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只小巧的塑料瓶,轻轻的在嘴边一晃,一枚白色的颗粒掉进了她粉色的唇中。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办公室的大门被推开了,火红头发的副官冲了进来,脸上是高兴的颜色。

“普拉斯妲,有什么新的消息吗?”欧若拉凉凉一笑,安抚着副官的焦躁,同时不同声色的将小瓶挡在桌子下面,完全没有被对方发觉。

“阁下!静炎郡的叛乱武装已经搜索到了,现在正在组织包围网,顾及很快可以一网打尽!”普拉斯妲兴冲冲的看着自己的上司,言辞中有些激动。

“哦?真是个好消息。”欧若拉的眼睛似乎透过墙壁一般看向西方,继续问道:“情报是谁提供的?琉叶中校吗?”

“唉?我正想说呢……阁下怎么先知道了?”

冰蓝的督军笑了起来,露出真正欣慰愉快的笑容,那瞬间的柔和融化了清冷的寒冰,变成了清脆甘甜的山泉一般:“因为我相信她……一定能够看清真实与正义的。”

小镇边缘地区。

一个粗莽的男人光着膀子在房顶上来回溜达,浓密的体毛暴露在阳光之下,酒精和狂欢带来的疲惫还没有从身体里褪去,眼睛里堆积着肮脏的分泌物和条条血丝。男人大大咧咧的端着一支自动步枪,用粗俗恶心的俚语咒骂着炎热天气,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两公里远的地方一闪而过的亮光。

啪的一声轻响,房顶上爆出一片血迹,男子的后脑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孔洞,里面流出一点红白的液体,而额头则整个掀了开来,花白的脑浆混合着鲜艳的血液给绘出一张滑稽的脸谱。而男子的嘴角,还仍然保持着张嘴咒骂的姿态,完全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如同一只破口袋一样扑倒在地。

另一个男子,依在墙壁的阴凉之下,享受着正午阳光下不多的一点微凉,突然头上滴落了什么湿润的东西,疑惑的抬头看看天空,“下雨了吗?”同时用手在头顶一摸,然后看到的是满手的鲜红和从房顶上顺着墙壁流淌而下的血液……

“啊……”男子张大了嘴,仍然在错愕之中,好不容易爬上墙头,发现的是一排冲自己飞驰而来的战争机器,as和wgg的混合编队,编织成扇面的刀锋,而最凸前的那台白色的机体,胸前的水仙花纹,流淌着圣洁的优雅,这架白色机体从背后喷射出两道耀眼的光炎,使速度骤然加快,如同一双羽翼般绚丽,手中造型古怪的沉重武器,突然延长展开,迸发出肃杀的华影,组成了一只双头骑枪,枪尖前指,溅射出审罪的火花。

“上帝啊……宽恕……”男子的话音未落,交错而过的白色wgg就已经穿透了他所立足的建筑,骤然的轰鸣,被瞬间破坏了承重墙的房屋倒塌下来,在那一片烟尘和废墟中,剿灭的战斗,拉开了激荡的序章。

“大少爷!不好了,出大事了!”一个壮汉猛的推开门,焦急的冲进了埃弗的房间,随后就是一声沉闷的枪响,冲进去的壮汉以更快的速度飞了出来,脸上和胸口,已经被大口径的散弹猎枪轰成血肉模糊的一片。

“谁允许你来打搅我对咏笙的思念的?”埃弗不以为然的将仍然在冒着烟的猎枪丢在地板上,另一只手上还抓着酒瓶,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然后颓然做到在椅子上,将手中的半瓶烈酒一饮而尽。

亲眼目睹了首领暴行的从者,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报告前面的壮汉所未能说出的情报,“大……大少爷!共和国的军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埃弗挑起眉毛,用混浊的目光大量了一下对方,笑了起来,笑得非常开心:“让大家就地抵抗,不用担心,我们是为了公平的世界而战斗的正义之师,怎么可能被那些臭女人打败?”

说完,埃弗站起来关上大门,然后从里面反锁,将错愕的部下和凄惨的尸体隔绝开来,抚着额头,靠着墙壁瘫坐下来,“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越来越大,充斥着埃弗的房间,好一会才冷静下来,大少爷的眼睛中同时存在着悔恨的痛苦和解脱的向往:“咏笙……逼死你的人,都要去为你陪葬了,我也会去找你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埃弗又突然恐慌的手舞足蹈起来,胡乱的嚷嚷着:“不!我不要下地狱,我要上天堂!我要和咏笙一起在天堂中生活!让那个该死的女人下地狱,没错,没有错!我才是正义的,我是为了伟大的公平的世界而战斗的!哈哈哈哈!来吧,毁灭的烈焰,烧尽这世界上一切肮脏的浮华,只有天国的纯净之火,才能够对我做出审判!”

小镇街区。

“臭婊子!来战吧,野鸡们,吃爷爷一射!哈哈哈”一个恶心的男人,流着癫乱口水,红着眼睛从掩体后面冲出来,咧着嘴大声呼喊着肮脏的恶言。为自己心中所意淫的腐糜所冲动。然而他的手中的枪还没有举起,一串呼啸的子弹就扯飞了他的右臂,巨大的冲击将整个上臂撕扯的粉碎,鲜红的肌肉,一条一条的暴露在空气中,喷洒的血很快就将森白的骨茬染的通红。

恶心的男人咧开嘴,看着自己的伤口,两腿却在颤抖着,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然而噪音刚刚发出一半,飞驰而过的一台wgg就中止了他的丑态,只是手臂轻轻的一扫,男人就旋转的飞了出去,落地之后,那秽语污言的嘴里能够吐出的,只剩下碎裂的牙齿。

共和国的装甲编队迅速的推进,没有在无耻之徒身上耗费更多的时间,只有一台as笨拙的奔跑着,不小心将两吨重的身体从那个男人的大腿之间踩过……

装备落后,用人数充凑,训练不足,用士气弥补。每一条小巷里,疯狂的反抗军都在进行的拼死的搏斗,拼死上前,只是为了冲着wgg吐出憎恶的口水,身中数枪,仍然不忘记对战姬们比出下流的手势。

“第十七台……”琉叶默默的数着,旁边被贯穿了动力部的叛乱军as爆炸成一团耀眼的火球。给洁白的嘉兰哈迪蒙上一层血腥的红色。看着周围前赴后继的叛乱者,琉叶露出悲伤的神色:“自己所认为的正确……即使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也有无悔的相信的理由吗?曾经……我也是这样吧……”

这时候,小镇中心那华丽的府邸,燃起了熊熊烈火,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在炎热的夏热里,降下了天国审判的明焰,并且逐渐的向周围的建筑群扩散开去。

一架民用飞机上。

面无表情的青年看着手中的资料,无奈的叹息,将所有的文件都丢进了粉碎机,最后被切割成碎片的纸头上写的是:静炎郡反抗军……

青年拿出通讯终端,带在耳朵上,深深的呼吸,然后接通了另外一边的对话:“上将,我是任平。非常抱歉,反抗军那边已经失败了。”

“不,这完全是埃弗的愚蠢造成的,他在弟弟死后突然性情大变,我认为已经失去了收编和合作的可能。”

“琉叶上校她……仍然在我掌握之中,是的,我已经让他回东泉郡待命了。”任平不露痕迹的编织着谎言,从容不迫,最后挂上了通讯,苦笑着揉了揉额角。

抬起头,看着身边一口沉重的金属柜,金属柜上面是透明的高分子材料,透过它可以看到金属柜里面的情况,里面是一位面色苍白的男孩,稚气未脱的柔和,静静的躺在那里,如果不是胸口完全没有一点起伏,简直如同沉醉在安详的睡眠之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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