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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让AZZA接受我的理念了。
“那么保重吧,只是不要让自己变成自由军的棋子……”我对他说。
AZZA用带着一点哀伤的眼神看着我,点了点头,然后张开了双臂。
我向前一步,和他拥抱了一下。AZZA在和我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以初邪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吻了一下我的脸。这个举动让我全身猛地一抖。
“其实我曾经说过谎,你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在我耳边轻轻说。
记忆的潮水满了上来,在Rayout时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一点点尴尬被瞬间冲刷的一干二净。他提起这句话,并不是在示爱,而是缅怀曾经。
我松开了他,感慨道:“过去的,已经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是啊。”
AZZA一步一步的退后,对我挥了挥手,最后转身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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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艇载着我和初邪飞速的行驶着。我的计划施行的很顺利,初邪却陷入了一种沉闷的状态之中。
我知道这是为什么。AZZA最后所说的话激起了初邪已经埋藏很久的责任感和内疚感。她曾经给新人类规划了一条艰苦却充满希望和光明的道路,然而她最终并没有守护好那条道路,燃墟摧毁了一切的可能。
失去了所有机会的她,只能够退后,再退后,勉强靠着对燃墟撒娇而游移在新人类迁徙计划的边缘。如果我当初没有接手第三军团,那么她早就完全被排除在新人类迁徙计划之外了。
我们都知道,在燃墟的治下,平民们的日子很苦。连燃墟自己都说了,新人类诞生于粪坑之中。可是在见到AZZA之后,我们才意识到或许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坏的多。
“想去迁徙队伍看看么?”我握着方向盘,突然对初邪说。
初邪一下子扭过了头,灰暗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想!”
“已经在路上了。”我说道,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得意。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所以我从一开始就驾驶着飞艇飞向了反抗军和迁徙队伍所在的方向。
初邪笑了一声,带着一种被自己男人捧在手里的开心情绪。然后她叹了一口气,把短暂的愉悦抛在了一边。
“其实我心里一直都清楚,平民在我哥的带领下会是什么样子。只是我不愿意去想,也不想再反抗他……我怕把事情弄得更坏……我实在是太胆小了。”
我喉咙微微一梗。因为我知道,初邪所说的胆小并不是指她没有勇气动用可能的武力,而是她害怕真正和燃墟站在再也没办法扭转的对立面,永远失去这个亲人。
“新人类的社会结构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想要领导其他人,就要拥有其他人没有的力量。光是智力已经不够了,再聪明的人也需要强大的力量来保护自己。
你现在没有了力量,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竖起新的旗帜了,你明白么?“
“可是你有力量……”初邪看着我的眼睛。
“我有力量,也有致命的弱点。我可以为了你去驱使力量,也同样会因为你所面临的威胁而束手就擒,难道不是这样么?”
初邪将还没继续说出来的话吞咽了下去,因为我所说的东西已经足以掩盖她所有的说词。
“况且……”我继续说,“我们也没有太多资本去和那两个势力站在对立面。
反抗军的人数,还有自由军的零级……“
“其实自由军所依仗的零级并没有那么可怕。”初邪反驳道,“零级战士远远不是像这样就能招揽过来的。换句话说,他们就算心甘情愿去供人驱使,也不可能真正的赌上性命投身战斗。”
“你是什么意思?”
“零级的战斗,一定要是符合零级自己心意的战斗。他们只有为了自己认定的目标,才会真正用出属于零级的力量。像亚戎、五百川乱云这种人,哪里会真的赌上性命在战场上为了自由军冲锋陷阵?”
初邪噘着嘴:“冒险者们喜欢独来独往,最不愿意受别人指使了。我敢说,这两个家伙真的就只是为了一口饭才加入自由军的。让他们充充门面可以,汞先生根本不可能把决定性的任务交给他们。”
就好像初邪不认识AZZA和阿努比斯这两个超级佣兵一样,我对冒险者中的零级也未曾有过耳闻。不过现在可以确定的是,商业联合会并没有被纳入自由军的辖制,那两个我不认识的零级都是属于冒险者公会。
自由军现在养着他们,其实归根结底是不想让他们转投到反抗军那边。零级的地位是超然的,就算自由军被反抗军所覆灭,他们也有很多其他的选择,完全不会和自由军同生共死。
我想阿努比斯应该也是一样,我忍不住猜他会不会因为当初没有加入我们而后悔。
说到底,真正能为自由军所用的就只有扎尔卢什卡和AZZA。如果战局真的变成自由军靠两个零级去压制燃墟的话,我想燃墟很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找来赌徒保罗助阵。毕竟TWP现在和反抗军仍然处于微妙的蜜月期。
保罗出阵的话苦苦也一定会上,自由军占不到太多的便宜。
只是,我不清楚破霜是怎么样一种态度。如果这次的战争能够给他提供一个和燃墟或者保罗决斗的机会,我想他很可能也会心动吧?
好在就我所收到的情报来看,破霜已经根究很久没有露过面了。看来和宫王一战,他确实付出了很沉重的代价。
然而现在并不是考虑破霜或者其他零级的时候,汞先生的出现使得其他人的威胁度大大下降。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就是那种长期浸淫在权谋战略上的真正领导者。杀伐决断之中所建立的洞察力、判断力乃至直觉都要远远超过我,甚至超过初邪。
在心机上,我是不可能和他过招的。面对毫无战争战略经验的我,我相信他能够轻松看穿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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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略想法,然后让我的部队陷入最不利的境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隐藏自己的底牌和意图,在我的目标达成之前小心的走在双方战争中间的独木桥上。
“汞先生在外面世界是什么人?名字怎么这么奇怪?”我问初邪。
“是公共政权的高级顾问,以前是负责反恐和维和任务的,这个名字只是个代号。公共政权进入神都以后就一直和我们的旧反抗军对着干,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在一定程度上认识到了【神都】的本质,并且想要更多的掌控这个世界,以及在这个世界的人们。”
现在世界各国的边界已经极度淡化,低税和社区自治使得各国武装力量只剩下了国民警卫队。而地区之间的武装冲突被全盘交给了前身被称作联合国的公共政权处理。公共政权军队的职业化使得职业佣兵组织和保全公司繁荣昌盛起来,只要有钱,谁都可以买到属于自己的部队。但毫无疑问的,实力最雄厚也最稳定的自然还是公共政权部队。
“很危险的人。”我评价道。
初邪点了点头:“他一看就很可怕啊。几乎毫无私欲,既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只是一味的追求人类的秩序。据说公共政权里的高层都在背后骂他是个变态,但是还是会心甘情愿的让他独揽军队的指挥权。”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听着和小说似得……”我咂嘴。
“可能是疯狂的理想主义者吧,想要按自己的想法改变人类世界……其实在这点上,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初邪摇头。
我或许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理想主义者们的世界。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并不重要,重要是怎么在世界里按自己的想法活着。
我的军团和自由军是在反抗军的两侧行进着的。虽然我们进入镜之海的时间较晚,但因为机动性高,所以早已经位处迁徙部队的侧翼了。在不知不觉之中,零零散散的平民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一艘艘耸立前行的作物培育飞艇也在地平线上露了头。
我并不担心自己和初邪的行踪会暴露,因为迁徙队伍实在太过庞大,就如同蠕动在地表的巨大肉块。除非是遇到真正的攻击,想要让这个庞然大物做出什么反应是很难的。
我曾经去过南美的里约热内卢,站在基督山上俯瞰这个南美最大的城市之一。
像是蜂巢一样的贫民区小屋层层叠叠的覆盖了视野之内所有可以站立的地方,一直蔓延到视野尽头。在那个时候我只能凭想象力去揣测这里的居民是过着一种怎么样的拥挤生活。
然而里约热内卢只有六百万人,新人类足足有它几倍之多。在这里,拥挤这个词已经无法拿来形容新人类的现状了。
以作物培育飞艇为单位,大量的难民簇拥在庞大的飞艇周围,远远看去就好像被蚁群所包围的巨大甲虫。平民们为了在领取补给品的时候节省体力,会尽可能的挤在飞艇旁边行进。也正是因为这样,越是靠近飞艇的地方,粪便的密集度就更高。
但凡有一点能够保留自尊的空间,人们都不会选择踩着粪便前行,更别提睡在粪堆之中了。可是此时此刻的平民已经精疲力乏,在饥饿之下,哪怕多走一步似乎都会耗尽仅存的力气似的。
虽然我知道这些平民的体力能够支撑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但这个情形看起来却无法让人感到一丝乐观。
当我们接近那漫无边际的人海之时,看到边缘处流散着些许孤独身影。那些人没有凑到距离飞艇较近的地方,只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享受着略显空旷的道路。
他们所行进的路线上,能够看到零星的尸体。我不知道是什么驱使他们走到外围来的,只觉得在这边走着的人们大概早晚要死掉。
几十米外,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孩披着一件灰色的斗篷,蹒跚的走了几步,然后蹲了下去,疲倦的躺倒在了地上。
初邪将手放在了我的胳膊上,轻轻的晃了晃。
我知道她想做什么。虽然没想要阻止她,但我还是本能的啰嗦了那么两句。
“你能帮他一个人,其他人呢?你不可能一个一个全都施以援手。”
“我的同情心还没那么泛滥。但是在力所能及的时候,看到快要死的人,还是没办法无动于衷啊。”初邪叹气道。
于是我停下了浮车。初邪离开副驾驶的位置向浮车后车厢走过去,从我们携带的补给品中抓了几只蛋白棒,然后打开了车门。
一股咸腥腐臭的味道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了我的面门上,我脚一软差点失去平衡。
初邪捂着嘴冲回了车厢后面的卫生间,扶着马桶剧烈的呕吐起来,几乎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似得。
我伸手想要关门,但是却强行忍住了这个想法。去逼自己习惯这个味道,总比第二次再被冲击一次的好。我在这方面的承受能力比初邪要
强一些,她毕竟还是娇生惯养的时候比较多。
但是这并不能怪她,因为这个味道完全不是属于人类可以接受的范畴。
很久之后,初邪才红着眼睛从卫生间走出来,她鬓角还有些微湿,应该是洗过脸。
“可以么?”我看着她。
初邪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似乎也开始习惯在这种味道之中保持镇定了。
她跳下车,努力将目光从地面上那些污秽之物挪开,向那个倒在地上的少年走了过去。
我也下了车,第一脚落地,脚下软绵绵的触感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无数种阻止自己迈出第二步的理由在脑海中回荡着。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有点佩服初邪。
初邪现在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所以我不可能犹豫太久。在我走过去之前,地上的那个少年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接过了初邪手里的东西。
那个少年警惕的看着四周,然后将蛋白棒藏进了衣服里面。他没有立刻吃掉它们,这说明饥饿程度要比我想象中要轻。或许是当初迎接海蓝大陆难民的时候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吧,那个时候的饥荒场面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初邪和他交谈了几句,然后走了回来。
“怎么样?问了什么?”
“我问他为什么不去培育飞艇那边,他说那边有人抢吃的。像他这种有力气的,都会带着吃的跑远一些。虽然每次领东西都会比较累,但至少还能吃得上。”
“所以这种事没人管了?”我明知故问。
初邪摇头。她的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候,一小股能量波动传了过来。我连忙扭头看去,发现三个难民用能量加速冲向了我们的飞艇,正在向里面钻去。
我大声呼喝了一声,但这个举动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于是我提升能量窜了回去。
虽然我的速度很快,但在我阻止他们之前三个人已经上了船。好在他们手忙脚乱之中没能够找到关门的按钮,也没能够成功的发动飞艇。
两个人努力的在操作面板上摸索着,一个人跑到了后面的储物间想要翻找物资。
“这不是你们的飞艇,出去。”我跳上船,对驾驶座上的两人沉声说。
我没有换来任何回答,而是一道剑光。身后那个家伙竟然带着一把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不过这种业余的攻击动作不可能给我造成任何威胁就是了。我偏身闪过攻击,然后一肘打在那家伙的肋下。
而这个时候,另外两个家伙则凭着肉身扑了过来。我刚想用能量防御,却意识到在这里使用能量的话很容易会把飞艇弄坏。
就这么一犹豫,两个人已经撞在了我身上。双臂本能的防御动作没有让我受伤,但是对方两个人的重量却将我掀翻在地。我的后背和地面接触的时候,我看到旁边的一个人手里寒光闪过。
这种极近的距离之下,我的格斗技巧根本没有机会施展。那人手里的匕首对准我的肚子就插了下来,如果我再不做些什么的话大概真的会死在这种角色的手里。
能量在我指尖瞬间压缩,往上一递,刺中了那人的左胸。我的膝盖就势一顶,将他从我身上掀翻下来,然后横起神宫,带着刀鞘,对准另一个人的小腿砸了一下。
我不想杀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或许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我首先要做的是保证自己的利益
。
被我砸到腿的那人惨叫着捂着腿在地上打滚,虽然没断,但剧痛却不是能够轻松忍受的。另一个最先被我打倒的家伙捂着受伤的地方弓着身子,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我。而那个被洞穿胸口的家伙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血液很快就流满了他的身下,他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抽动着。
“下去,我不想杀第二个人。”我用神宫对向还能站起身的那家伙。
看到我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那人咬着牙扶起了腿部受伤的同伴,踉踉跄跄的跳出了飞艇。
这个时候,那个被我刺穿胸口的人已经安静了。我拖着他的尸体,将他从飞艇上扔了下去。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一丝微微的悲哀。我杀过很多人了,这个人远远算不上无辜,但是却是死的最没有价值的一个。他的同伴甚至都没有帮他处理尸体的念头,最后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为了丑陋的理由,毫无保留的对我下杀手,然后被我简简单单的杀掉,一文不名的死在这个永远也不会再有人涉足的地方,也不会再被人提起。
和当初海蓝的饥民们不同。他们并没有因为饥饿而丧失理智,更不是凭着本能抛弃了自己的尊严。他们在这里改变了自己曾经对生命两个字的认知,成为了我无法分辨的某种生物
。
就好像是习惯于生活在战乱地区的居民一般,
视性命如草芥。只是这种改变并没有耗费他们的整个童年,而是在短短的几个月之中。
为什么一个人的性命在这里变得如此廉价?答案似乎很清楚,但也很遥远。
初邪也跑了过来,鞋上沾满了脏东西。她看了看相互搀扶着远去的那两个家伙,又看看死掉的这个可怜鬼,没有说话。她现在心里所想大概和我一样。
我们重新上船,向着最近的那艘培育飞艇继续前进。船舱里的血腥味混杂着外面弥漫进来的恶臭,让人恍惚觉得自己身在一个堆满烂肉的尸坑。
前面的人群越来越密集,我们的速度也越来越慢。难民们在我们到来的时候停了下来或是紧走几步,给我们留下了勉强可以通过的空间。
飞艇在人潮之中一点一点的蠕动着。我从窗中打量着这些风尘仆仆的人们,他们也抬起头来看向我们。那是无数双没有光彩的眼睛,无数张瘦削的面颊和无数双伸向我们的手。</p>